第二百五十一章:为此君,宁死不惜 (第2/2页)
“以唐太宗之贤,犹有废政之弊,当今皇上,不如唐太宗,远甚。”
说完这话之后,汤奇玮扭头看向窗外,脸色哀伤。
“吧嗒!”
御书房内,起居郎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,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,一旁的史官,手持笔,但是却不敢落笔,因为实在不知道这些话,究竟该如何写在纸上,大梁从开国到现在,无论是小皇帝朱佑,还是先帝朱文,都不曾面对过这样的臣子。当今的皇帝不如前朝的唐太宗,这句话没人能说,也没人敢说,即便是当年功高盖主的明道子复活,他已经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,然而此时这个第一次走进御书房的男子,竟然如此直言不讳,完全就是不要脑袋的做法。
小皇帝听见那句远甚之后,宛如千百小刀刺骨一般,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,呼吸急促,一旁的大太监看见皇帝这个反应,连忙上前,但是却被小皇帝伸手推开。
“你接着说!”小皇帝指着汤奇玮喊道。
汤奇玮收回视线,缓缓道:“大梁朝设官吏数万,竟无一人敢对朕言之,我若不言,煌煌史册自有后人言之。我知道我这些话说出之后百官定会驳斥于我,但是我想问一句,他们不言,我独言之,何为映射?我独言之,百官反而驳之,他们是不是想让皇上留骂名于千秋万代?”
小皇帝起身,瞪着眼睛喊道:“满朝文武共计两千七百余人,独你一人是忠臣良辰?贤臣?”
“我只是直臣!”汤奇玮回道。
“目中无君的直臣?心中无国的铮臣?”
汤奇玮无奈一笑。
“朕让你说话!”小皇帝抓起书桌上的摆设奔着汤奇玮扔了过去。
“微臣四岁便没了父亲,家母守节一人将我带大,出家门而为官,家母便谆谆诲之,尔虽无父,既食君禄,君既尔父。其实,岂止我汤奇玮一人视君为父?天下无人不视为君王为父,无奈当今皇上不把百姓视为子民,登基以来,从宫中拍派往各级的官员,从朝廷道省府洲县,所设官员,无不将百姓视为鱼肉,虽然表面并不曾做出出格之事,但是却在私下里暗地中,相互勾结,以权谋私,百姓们看不见,皇帝深居皇宫,一意一统天下,几时察思民间之疾苦,几时想过几千万百姓,虽有君而无父,虽有官而如盗,您能看见的就是您的一道道旨意传达并且完成但是您可知道,这中间差了多少的百姓的血水钱?就拿这官府士兵办案来说,您做的确实好,但是除了那喊的上名字的十四座城池之外,贫寒之地也是这般吗?微臣亲眼所见,处处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,士兵作威作福,但是您看不见,也听不见,因为您能看见的听见的只有咱们大梁的十四洲,除去十四洲,其他的百姓便不是您的百姓了吗?便不是您的子民了吗?”
汤奇玮似乎越说越激动,瞪着眼珠,冲着小皇帝喊道:“君父,知否?”
“你!”小皇帝怒然起身,伸手指着汤奇玮,脸色异常难看。
“陛下,前朝皇帝曾经说过这么一番话,以铜为镜,可以正衣冠;以史为镜,可以知兴替;以人为镜,可以明得失。您虽然从一出生便带着千年的气运,但是您想没想过,有的东西,还是要亲自看上那么一眼,远远要比听别人说来的真实,今日微臣这一番话,我不知道皇上您究竟能听进去几句,但即便是听进一句,微臣今日即便是死,无悔。”汤奇玮说此话之时满脸淡然,完全就是一副,生之淡然,死之坦然的模样。
小皇帝瞪着眼睛,沉默了很长的时候,原本攥紧的拳头,缓缓松开,扑腾一声坐在了凳子之上。
“你出去吧,朕想一个人静静。”小皇帝脸色苍白的挥了挥手。
汤奇玮听见这话,满脸的震惊。
“还不走,非要朕杀了你,最后在史书上面留个不听纳谏不分忠奸的名声?”小皇帝笑着非常苦涩,其实无论忠奸,此时小皇帝都想杀死眼前的这个汤奇玮,但是一身的帝王术却告诉自己,此人可以不受重用,但是绝对不能杀,一旦杀了此人,天下百姓寒了心,满朝的廉洁清官寒了心,那么汤奇玮可能就真的成了大梁最后一个忠言纳谏的大臣,小皇帝只能无奈放了此人,但是不代表小皇帝真的就不记恨此人。
汤奇玮一番话,哪怕是句句发至肺腑,哪怕句句都是为了大梁的江山考虑,哪怕小皇帝全都听进去了,但是小皇帝还是不想听,因为这番话,太过刺耳。
“卑职谢主隆恩。”
汤奇玮连忙跪在了地上。
小皇帝看着汤奇玮的后背轻声说道:“汤奇玮,今日朕不杀你,但不代表朕真的不想杀你,是天下的百姓救了你,从今日起,朕不想再见到你,一个国子祭酒的官职,够你回去报恩了,你现在不是朕的直臣忠臣,你是是这天下百姓的臣,去吧,回去吧!”
“皇上!”汤奇玮猛然抬头。
“我在你眼里还是皇上吗?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吗?”小皇帝大喊一声,随即迈步走到了汤奇玮的身前,拽着汤奇玮的衣服质问道:“即便是皇上,也是如此不堪的皇上,你记住,如果有一天你汤奇玮都不为民做主了,那么朕便会亲自收回你这条命。”
“皇上若是不甘心,卑职可以一死。”汤奇玮目光坚决的喊道。
“你死,你死了朕怎么跟天下的百姓交代?你死了,朕怎么面对满朝的文武,你现在想死,那就是置朕于不仁不义昏庸无道之境,你想死,你想的美,你得给我活着,好好的活着,替你的贫寒百姓活着。”
说完这话,小皇帝缓缓松开了汤奇玮的官服,背影落寞的背着御书房里面走去。
汤奇玮不知道自己在这御书房之内跪了多长的时间,反正自己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黑了。
“为此君,宁死不惜。”
汤奇玮一声长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