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贱籍 (第1/2页)
寅末,夜隐。
上元夜就要过去,兴庆宫前有车马、游人陆续离开。
卢丰娘带着家人站在一盏大花灯附近,终于看到许多人由花萼楼方向过来。
“薛白,这里!”杜五郎挥手喊道,“你可算来了,等你好久了。”
薛白正与薛灵并肩而行,在吩咐事情。
“谁让你来认我的,伱便去找他要钱,你要到多少我不管,留五十贯给柳娘补贴家用。”
“这么多?”薛灵讶道:“能给吗?”
“能。”
薛白知道安排此事的必是东宫的人,杜希望仅仅帮忙牵个线而已,眼下要些钱不难。更重要的是让薛灵与对方产生矛盾,往后容易策反。
说话间见到杜家诸人了,他脚步缓了缓,道:“你下午与我去趟右相府。”
薛灵问道:“去右相府做甚?”
“下聘。”
“好!”
薛灵大喜过望,想赞薛白一句“真是好儿子”,眼神瞥去,却被他气势所慑,夸道:“本事!”
“你们回去吧。”薛白向杜家人走去。
柳湘君忙问道:“六郎,你不回家吗?”
“不急。”
“无妨的。”薛灵喊道:“午时我在家中等你,到右相府提亲下聘!”
这一句话,不仅是迎过来的杜家诸人听到了,周围游人也纷纷侧目。
薛灵背过双手,仰了仰头,摆出了世家风范来,睥睨众人,好生气派。
杜家诸人顿失了与薛灵往来的兴致,简单寒暄了几句,接了薛白就走。
“你阿爷怎这般模样?”
“去。”
杜五郎才问了薛白一句,还未得到回答,却已被杜妗赶开。
她拉过薛白低声问道:“你既认的是薛家,还敢去相府下聘?”
“出了计划外的变故,以李林甫的心眼,更不可能成了。但婚事风声已传出来了,上门提亲,使右相府能够拒绝,回护女方名声,这是表态。”
杜妗急道:“他若是要害你。”
“不会。”薛白低声道:“眼下杨慎矜谋逆案发,我是关键证人,又有杨贵妃、高将军相保。这种时候他们只要动我,这大案的嫌疑就得沾到他们身上……”
“哎,你们这些小辈。”
卢丰娘手持团扇,拨开了杜五郎,挤过杜媗,把杜妗从薛白身边拉开,道:“一天到晚嘀嘀咕咕的,待为娘说过正事了,你们再玩闹。”
“伯母。”
“郎君乏困便先回去了,我们一直在等你。”卢丰娘有些埋怨,“不是说侍宴到丑正出来吗?眼下可都卯时了,孩子们约你一道看花灯也没看成……”
薛白目光看去,只见卢家的花灯确实制作得很精巧,形式虽只是中规中矩的八角彩灯,上面的画却很漂亮,颜色与纱笼内的火光映衬得恰到好处。
可惜时至寅末,花灯内已没有再添烛油,火光已减弱。
耳畔听得卢丰娘絮叨,薛白很礼貌地应道:“本以为侍宴到丑正,没想到圣人允我待到宴罢。是我无缘,未能欣赏到这般精美花灯。”
“唉,你没听懂我的意思。”
卢丰娘微微一叹,见薛白在认真看花灯,暗想这孩子果然是没听懂弦外之音。但堂兄等了太久已生气了,此事也没甚好说的,可惜未能做成这桩媒。
“那真是你阿爷?眼下丰味楼已是名楼,你也得防人骗亲。”
“不论如何,圣人御口定下的。”
“认亲的事,这般快?”
卢丰娘千头万绪也不知如何说,心里总归是对圣人有怨言的。
回了升平坊,一路上都有听到官眷议论。进到杜宅,卢丰娘赶入正房,见杜有邻正在呼呼大睡,上去推醒了他,连着说了两桩大事。
“阿郎,听说杨慎矜谋反了!此獠还想认薛白为子,急得薛家在御前抢儿子……”
杜有邻翻身而起,迷迷糊糊听到后来,感慨了一句。
“看来,是老夫请托大伯出手,起了作用,方保住了这孩子。”
卢丰娘听得目泛异彩,愈发佩服自家郎君。
因为满心满眼都是杜有邻,直到入睡前她才突然想起一事来。
“不好了,那煞婢不在,后宅家事郎君也得早些出手管管……”
~~
窗外鸟叫声阵阵。
屋内没有点灯,但薄曦已透进来。
杜家姐妹坐在榻边的胡凳上,还在与薛白说话。
薛白先是说了在御前供证之事,与她们核对好证词。
“到时定了案,世人都知大姐几次拒绝杨慎矜,那些风言风语也就散了……”
杜媗眼帘轻抬看着薛白,眼神愈发不同。
之后说起诸多变故,杜妗柳眉微蹙,沉吟道:“看来,辛十二手里那份契书不是伪造的,咸宜公主既能说你与李家有深仇,思来想去,只能是因为认出你是薛平昭了。以她的性子,马上就要告诉李林甫,圣人早晚还是会知晓的。”
“今夜见了这圣人,我倒觉得他不难相处,气度是大的……前提是让他高兴了。”
杜妗颇有野心,考虑良久后低声道:“若你能得圣人信厚,往后未必无望将河东郡公之爵讨回来。”
她似乎早肯定了他就是薛平昭。
薛白则根本无所谓,道:“一步步来,要怎样的身份都可以,重要的是得有配得上的实力。我若没有官身、没有耳目,不能维护宫中的关系,现在成了薛平昭就是死。好在,李林甫该不敢轻易提此事。”
“嗯。”
杜妗点了点头,心知没有人敢轻易与圣人提三庶人案,还有时间筹谋。
她转而思忖起往后之事来,喃喃道:“薛灵品性既差,门第也不高,连个门荫都没有……”
“门荫虽好,但我敢断言终究是进士出身会更有官途。”杜媗道:“尤其是李林甫这种不学无术者为相十余年,反而使科考声誉日隆。”
“总之是要尽快谋官。”薛白困了,干脆躺了下来。
杜妗道:“说来,杨玉瑶也没为你安排什么好门第,你可还要去谢她?”
“还是得谢的,她昨夜熬了一夜也累了,今夜又有御宴,要在花萼楼洒金钱。约好上元节之后我再去致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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