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罪大恶极 (第2/2页)
宋秋浦坐到断罪山前,面皮上尽是笑意,直笑得弯下腰来。
当年气谷宗许多人都曾见过宋秋浦同孟蟾山两人比试,可比试输赢胜负,孟蟾山就从来未曾在乎过,即使是宋秋浦时常笑骂黑泥鳅,也仅仅是一笑,全宗上下人,在孟蟾山最是落魄潦倒的几年中,究竟有多少刻意取笑刁难,却都是被孟蟾山淡然化去,从来未曾挂在心头。
可宋秋浦从来都很是嫉妒。
你孟蟾山凭什么有这般淡然的心境,分明已是身在水火其中,山上人很多都恨不得将你赶下山去,而你却只晓得藏身于师父身后,成天摆弄所谓的炼器铸剑之道,既不曾在意吃瘪,更为曾在意这张脸面要往何处放,即使是旁人诚心实意戏弄,照旧是淡然得紧,从来少有起争执的时节,究竟是为何。
「宋秋浦不是什么古往今来难寻的天纵之资,更不是什么年纪轻轻逾五境的大才,但孟蟾山却从未将我放到眼中,也从来未将其他人放在眼中,他这等人,只能见到自己所喜所好,从来未曾见过旁人的贪心贪念。」
这次慕兰沉默了很久。
当年奉命诛杀孟蟾山时,宋秋浦比谁人都不乐意,但气谷宗已是被各方势力所逼,不得不派遣人手下山,其余弟子远不是孟
蟾山对手,何况后者已然是神志不清,嗜杀成性,于是只得是两人联手下山。
苦斗三日,宋秋浦六尺巷险些崩碎,到头来趁孟蟾山有一瞬清醒,欲要走上前来同慕兰相见时,一剑劈碎其手掌,剑气搅碎孟蟾山满身经络,才是堪堪胜下,用的却并非是六尺巷,而是那柄当年孟蟾山相赠的剑胎。
「还是见见咱这位师兄吧,受地火缠绕,多半滋味也不好受,既是你来了,许多事就能有个定夺取舍,自行求困山兰城,整整一个甲子,今日大雪暂息,满城狂风,如何想来都是难得的好时景。我也不愿亏欠孟师兄,不妨今日,将种种都说得明白分明最好。」
于是宋秋浦手中的六尺巷挑开断罪山山腹,其中渗出大片大片的地火,犹如在星辰隐去,圆月高悬的夜色里,被人开膛破腹,迸溅满地血水,山腹其中安睡的孟蟾山,就很是淡然地探出头来,朝四下张望片刻,而后才是将信将疑走出山腹来,半晌后吭哧笑道,两位来此作甚,却浑然未曾发觉,单手提剑的宋秋浦脸上,满是怨恨妒意,感慨怜悯。
其实从当初在客栈中饮酒时,孟蟾山就已然认出,从窗棂外走过的老妪,便是自己原本身在气谷宗内的师妹,可偏偏是见了,才会喉咙一阵发紧,迟迟不能上前招呼。
而慕兰宋秋浦也同样晓得,孟蟾山从来都不曾忘却许多事,起码未曾浑浑噩
噩,犯起疯癫时,断然是记得的。
当年那枚由孟蟾山交到宋秋浦手上的剑胎,当年曾被孟蟾山吹嘘,是起码能够与天底下人间里最好的铸剑师一教高下的上上品,即使是经年累月,其光华仍旧引人目眩神移,如今却是被宋秋浦扔到雪中,单手横起六尺巷,拦在当胸。
「捡起来,让师弟瞧瞧,师兄这些年可曾怠慢修行。」
孟蟾山忽然神情就从方才有些拘谨无措,变得相当平和,缓行两步捡起剑胎来,端详良久,才是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,「砸了这么些年,幸亏是师兄我当初铸剑铸得还算瓷实,不然没准真要被捶断了,捶毁了,你我师兄弟,可就当真不存有什么念想了。」
「师兄自认,对得起你二人,难道就该死?」
宋秋浦不假思索点头,六尺巷剑芒吞吐。
「气谷宗中,当年传闻有一宗老药,倘若是能将诛杀你一事做成,再找寻到气谷宗,未必就不能医治慕兰心脉损伤,这些年来我与五境仅差一步之遥,如若能解去心结,多半可跨过五境,纵是凭五境的修为,天下何处也可去得,自然也就可替慕兰寻来续命生机。」
「况且当年北境犯下累累血债,寻常百姓葬身你手,难道就不该偿还?」
已再不像是位疯癫人的孟蟾山听罢,掰起指头算了算,竟当真是朝宋秋浦点点头。
「那师兄活着,好像真是有些多余,反而是死了最好,既
有利于你,有利于慕兰,同样有利于给天下人个交代。」
不疯癫的断掌老汉瞧过眼手掌,而后合上双眼,盘坐到大风中,引颈受戮,只是喃喃道。
「孟蟾山罪大恶极,该死。」
(