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棍挑生死路 (第2/2页)
而仍是执笔不停的账房只是笑笑。
「生意做得愈发大,良心倒不见得添几分。」
掌柜刚要笑骂几句,却发觉悬到梁上的那枚靛墨色狼毫毛笔,瞬息间转了三转,旋即沉默下来,望着外头飞雪,好像已能没过脚踝,想着要出言阻拦,到头还是未曾说出什么来。而年轻账房略微叹了口气,披上衣衫,又从一旁取来蓑衣斗笠用以挡雪,许久过后,才忽然朝掌柜的问了一句。
「当初金盆洗手时节,为何要断去自身一臂?」
这些年来,很多人都曾问过掌柜,但后者向来只是微微一笑,并不愿多言,要么便是随意说些什么搪塞过去,从未给旁人个答复,而这位年轻账房也从不多过问,只是今日突然问及此事,半老掌柜不由得眉眼微挑,随后才是重重吐出来一口浊气,而后恍然之间觉得相当好笑。
「有人说,人在江湖,所做之事,迟早是要归还的,早年间死于我剑戟下的无辜人并不见得少,许多涉世不深者,往往要言说落草为寇,总是要与所谓兄弟义气分不开干系,但又有几人当真曾去过山寨中走上一趟,贼寇从来都是贼寇,并不会因外头流传甚广的义气千秋,就能将本来的恶人,说成是什么身不由己。我倒相当狐疑,凭你的心思早就应当猜出,老子左臂是如何断去的,怎么今日反倒问起。」
年轻账房苍白着一张脸,微微点点头,随后走入风雪里。
只剩下一个越来越老的掌柜,低眉顺眼,不再饮酒,只是盯着那年轻账房的背影,直到后者再不显踪迹,遥想当年,呼朋唤友,吃肉饮酒,不觉老之将来,亦不觉身在囹圄。
而距此不远的青泥口旧庙外,得来官职的石匠依然是不依不饶,偏要今日朱家兄弟就将银钱递来,否则便是要逐出旧庙,任兄长朱梧低三下四哀求,依旧无果,竟是眼见得要唤来人手,将两人栖身旧庙中的物件尽数扔到街巷其中,虽说是天色尚早,却引来不少百姓前来围观,但大多不过是冷眼旁观,一来是畏惧这位得势的石匠秋后算账,当真不敢招惹小人,二来便是生怕将此事折腾得过大,惹来些是非,但凡是官衙中人前来,怕是又要惹出些麻烦来,故而即使朱悟人缘甚好,照旧不曾有人替相当困窘的两兄弟出言。
旁人皆是袖手旁观,无异于助长这石匠底气,扯住朱悟那头瘦弱马匹,便言说要请这两人去往最近的关外府衙计较一番,要么老实递出银钱,或许还能宽限几日,要么就今日立时叫人砸了这方破庙,将二人逐出青泥口。
朱贵额角青筋暴跳,而朱梧苦苦哀求,将恳求目光递到周遭,却始终无一人替两人解围,活是美言几句,因石匠越发猖狂,已然开始敲打那头瘦马,不得不将常年携在身上的花枪横在身前,如此一来,倒是惹得周遭几位同石匠私交甚好,终日溜须拍马的市侩同样生出调笑心思。
「我说朱老大,成天听你两人说什么一棍挑开生死路,怎么眼下却是犯了难?倒不如将银钱递到官爷手上,没准还能宽宏大量高抬贵手,如若不然,怕是往后你两位就得喝西北风顶饱,依我看呐,这买卖不亏。」
朱贵抬头看向自家兄长,朱梧仍旧在低三下四恳求,但那头瘦弱马匹显然是有些抵挡不住,横竖被那位斤两不轻的石匠拽得脚步歪斜,本就已是上了年岁筋骨不强,腹中又无多少吃食,竟当真是遭拽
得险些跌倒。
大抵兄弟二人唯有这两头老瘦枯干的劣马,是家底其中最为值钱的,兄弟二人骑着两头劣马前来青泥口,卖艺赶***,行头物件,都是靠这两头老马支撑。
很快青泥口今日就传出消息来。
旧庙门前,靠把式卖艺为生的朱家两兄弟,当街诛杀那位素有恶名的石匠,一时间引得不少百姓拍手称快,但同样是有许多人好奇,朱贵分明比其兄心直口快,做事无甚城府,不过依消息所言,并不是朱贵先行出手,而是瘦高的朱梧,将花枪枪头摘去,一棍戳到石匠咽喉。xь.
听人说,这一棍势大力沉,贯穿石匠咽喉后去势未减,生生钉进路面三尺,又被向来其貌不扬,脾气懦弱的朱梧抽出,压根未曾耗费多少力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