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飞鸟尽 (第2/2页)
距离帅帐数里外,北路壁垒城头。
在城上居高临下观望的兵卒,往往是要一日之间凭极长久的时辰盯看东面胥孟府军阵,常常要被高处冷风冻得周身瑟瑟发抖,近乎通体无一丝一毫的暖意,才可回营帐其中暂歇,坏处便是双手面皮要被这朔风刀切得千疮百孔千沟万壑,好处倒也是同样摆在台面上,便是无需同其余王庭兵马外出冲阵,并无什么性命之忧。而往往这等闲差事,且轮不到寻常兵卒来做,需得是同边关守将沾染些干系,或是奉上些家财,或是沾亲带故,其余往来之人则是当真无这般福分,仅能做那等寻常士卒,无论是修葺城头还是外出冲阵的营生,皆需抛却生死。
毕竟兵马口粮最是难吃,动辄生死不论,已算在是大元这场战事间最是稀松寻常的小事。
只是近来做这等堪称闲职的兵卒同样是满腹牢骚,分明胥孟府兵锋已然退去,却无明令言说无需观望,便只得是一日日忍风吹雪走,将面皮冻得皴裂,继续在城头望台处苦守,当然心头不快,于是就有三五位瞭望兵卒凑到一处,找寻些乐呵事打发时辰。
当中最是受兵卒喜的,便是瞧见偶然之间有鸟雀自脚下层峦处飞过时,凭石子将鸟雀打落,每落一只,就算是赢了其余人一盏酒,守瞭望台的兵卒大多目力奇好,遭殃的却是无辜飞鸟,于此寒凉雪天自壁垒上空飞过时,浑然不曾想到上头云雾缭绕山巅处,尚有这么条险极的栈道与望台,往往就要遭石子敲碎头颅,跌到已被冻实许久的城头或是城外。
「可是真行,你小子才换上任三日,就赢过咱们这几位兄弟二三十盏酒,归置归置,得有足足一坛,到底是山间猎户出身的,我说,要不小兄弟教咱两手,到头赢来的酒水算你一半,大不了八成,怎么样,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。」
高耸入云栈道近乎是笔直,栈道处有位懊恼兵卒,很是心不甘情不愿,又朝身旁一位年纪轻轻,面皮冻得泛红的少年兵卒手中木牌处划了一刀,这便算欠酒一盏,来日倘若有酒水可饮,需先行还上。
合不拢嘴的年轻小卒边笑边答,「哪有什么本事,猎户行当,逼不得已练得眼力见飞石子,想当初俺还用这石子敲瞎过两头上千金的恶虎,都是为生计奔波练的一手不入流的能耐,何来的请教一说,本就是图个事做,不至于被这冷风大雪钉死冻僵,正巧是如此说了,那来日的待到酒水分发,还请几位共饮便是。」
这位年轻小卒顶顶的伶俐,即使原本身在望台处有几位对不上脾气的,也在这短短几日,被这位小卒夸得飘然,又因其最是知晓自谦,不卑不亢的时节,言语怎么听来怎么舒心,因此同这几位守卒很快便攀上些交情。
小卒乃是猎户出身,祖上皆是在大元北地凭行猎为生。练就一身本事,尤其挽弓搭箭,夜里望风尤其精熟,乃是几人之中唯一凭本事讨要来这等营生的能人,虽说是眼下无风波战事,倒也晓得如何做人,甚至于相当豪爽,将先前赢来的酒水,兜了个不大不小的圈,又送还给几人,自然是讨人喜。
「瞅见这胥孟府兵马回撤,咱北路壁垒就这般干耗着,岂不是让其余两路守军笑话,要我说,出这么一支奇兵,直插胥孟府腹地,将那叫甚
燕祁晔的睡梦当中使铁蹄踩醒,才算是一战定江山,可现如今倒好,既无战事,也无他事,众军闲得无事可做,再这般熬下去,后头钱粮都填不上渌州壁垒的缺漏,那才叫一个天怒人怨。」
「换成中路壁垒,成天军屯,你便乐意?放着那等屡立军功的差事不做,学旁人耕田事农,倒还不如回乡。我看中路的钱粮耗费的同样不少,奈何是王庭偏心,放着北路不去理会,偏偏顾及中路壁垒死活,前不久还听人说,中路壁垒成天酒肉,过得那叫一个自在踏实,可惜既不敢出壁垒,也不敢遣人手出城求战,忒叫人窝火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