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北路武夫 (第2/2页)
「当年随咱们转战南北的那十几位身手高强的,现如今还剩下几个?」
没去接话,青面鬼反而是难得露出感慨来,眉眼之间罕见有光彩暗将下去,话语声放低,竟当真是掐指头算计,「五锋山一战,折去两位弟兄,为掩大军撤往谷内,听人说率残部力战半晌,几乎生生累死在后军处,遭旁人弩车铁骑冲成肉泥,尸骨无存。四位死在姑州外,为抵挡王庭兵马来犯,死守城头,或是开阔地同胥孟府铁骑较劲对冲,同样是死在乱军之中,尚有两位是于押送粮草时节遇袭身死,一位是夺渌州壁垒时遭巨石压碎了浑身骨头不治身亡,还有两位时至今日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细算下来,好像也就剩你我三人,仍能在此地一叙短长。」
「都是英雄汉,死得其所,不憋屈,就是埋的地方远了些,日后敬酒时候,怕是要奔波良久。」
「要好好活着,不然来日要找寻谁人饮酒。」
北路军中之人,无人见过青面鬼今日神情,大抵也唯有木隆轲晓得,瞧来漫不经心略微带过的寥寥数语之间,是正帐王庭无数兵马毅然赴死,才有眼下这等能同胥孟府平起平坐的现状,所以一时同样是收起颇为木讷的笑意。
寸土寸血,并非添油加醋。
而当青面鬼将方才淡然闲暇神情收起之后,木隆轲也晓得,眼前这位坐镇北路的老友,多半并不单单是欲唤自个儿前来叙旧,或是提及些沙场征战之人少有的软肋,于是从原处站起身来,同样垂手而立。
「胥孟府兵马撤军,已是有不短的时日,如今列阵中路南路两地,无论佯攻,还是用以诱王庭兵马出关交战,北路都是得来了喘息之机,怕是那书生忘却了,这些时日以来,在北路吃亏最多,倒是中路南路皆是避而不战,横是看不起人了,倒不如趁此时节调拨一批人马,借连日飞雪,潜入东境之中,到那时或是列阵厮杀,或绕路奔袭,还是说那书生贼心不死,仍旧惦记自北路攻入渌州,都叫胥孟府兵马吃些苦头。」
「明摆说来,守城一事,尽数交与王庭兵卒,我又如何能放得下心来。」青面鬼转过身,眉头却始终未展,「都晓得北路兵马,尤其以我二人亲率部曲最为精锐骁勇,而守城一事,却历来不允我二人亲部插手,倘如是当真局势有变,这壁垒便是渌州最后一道屏障,如今反而变为我两人掣肘所在,不如造册之中略微调动一笔,派遣精锐兵卒轮换守城,才可保北路壁垒无忧,同样可凭兵马放手而为,免得皆尽受那书生算计得清楚。」
王庭历来对于北路兵马有所提防,本该是在情理之中,然而中路温瑜所携,同样是归属大元之外的洙桑道兵马,甚至这兵马的底细都被人揭得清清楚楚,其中大半乃是外来私军,可王庭不但未曾设防,且是令温瑜几乎一手握住兵马大权,自然是要引得北路许多兵卒生出些不满来。然而王庭探查许久,也未曾查出究竟是谁人走漏温瑜亲兵来头,因此此事便无疾而终。
但木隆轲却是晓得,既是士卒都如此,青面鬼两人又岂能不心生芥蒂,厚此薄彼,本就是此时大忌,偏偏历来推手都很有些恰到好处的王庭,到此时仍是有些提防,必定是事出有因,然而未免叫人寒心。其实早在登门前,久未经战事厮杀
的木隆轲还是能借人手捕风捉影窥见些端倪,早就猜到这两位同样替王庭立下汗马功劳的高人,眼下急切求变,一来则是战事眼见要有定盘,二来北路兵马总要争来个甚好的名声,至于其三其四,则不能同外人去说,当属是揣着明白也必须装糊涂。
夺天下,而后便是坐天下,要将自个儿放到何等位置,才算心满意足,任谁也猜不透看不穿。
「两日之后,有个先锋的营生,可愿接下?」
提及此事,青面鬼的神情就又生出些促狭。
没逼着木隆轲说出究竟是否乐意冒险临阵换册,却只是将好处先行一步甩出,伸手不打笑脸人,更何况掐准软肋。
铁塔一般木讷沉闷的汉子单膝及地接令,此时才是收去故友这么一重身份,摇身一变,变为沙场里转战南北的大武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