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07、五千年来谁铸鼎?(四) (第2/2页)
苏午闻声,眼皮直跳!
辛所提及的"神",其实就是厉诡!
而所谓"人化神之法",就是人化诡之法——商朝君王死亡以后,自身就会化为天庙之中的"天帝化身",也即是类似厉诡、但仍会有生灭的存在了,可见商朝王族已然粗浅地掌握了化诡之法,只是一切须得在死后进行。
而辛所称的化诡之法,却实指的是在人活着的时候,化为厉诡,保持神智的方法,此法是对商朝王族从前旧有之法的一次大提升——而使人化诡,保持神智这种方法,苏午却也掌握着!
他自有天赋咒印——神头鬼脸!
只因他自身元根残缺,五脏不存,是以如今也无从用出这般手段了,而帝辛所称的人化诡法,令苏午深觉熟悉,他甚至因此隐生猜测——或许"神头鬼脸"的源流,就在帝辛这里!
那故始之血中流淌着的"纣王改天换命之法",更与这人化诡之法有关!
「所谓神灵,实不过是苍天豢养的恶诡。」苏午看向帝辛,向其说道,「以人化为诡,内里凶险太大,若稍有不慎,就可能引局势糜烂,自身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!
大王还是莫作这种尝试。」
帝辛摇了摇头:「如果是在从前,寡人也没有几分把握,可以进行这样的尝试。
但现在时机正好……」
他并未把话说尽,但话外之意,已然明了。
这时候,帝辛抽出腰间青铜剑,以那更类长匕首一般的青铜剑,割破了自己的左手手掌,使鲜血涂满掌心,随后以这沾满鲜血的手掌,按在了衣袍之上,在衣衫上留下一道血红掌印。
掌印之上,掌纹分明,轮廓清晰。
其斩断这一片衣袍,将之赠给了苏午:「寡人将自己的"人王根本",寄托在这道掌纹之中。
往后三日之内,您若是看到商王宫中,黑云翻腾,人道大鼎倾倒,流淌滚滚岩浆的情景,那便是寡人正在以人身化诡了。
届时请您不论身处何地,都立刻进入王宫之中。
若寡人化诡以后,神智可存,我们便联手谋一番大事,叫那些结局未定的,从此定下不可更改的结局。
若寡人化诡以后,神智不存,请您持此掌印,勾召人道大鼎,便以此鼎,烹食了寡人罢!」
苏午看着那道鲜血淋漓的掌印,忽然说道:「我怎能在您之后,坐享其成呢?」
「在您之后,难道无人了吗?」君王大笑了起来,「后人享受前人的成果,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?
那些享受了成果的后人,莫非不会留下成果,供更后来者享用吗?
薪火相传,才能生生不息啊!」
辛大笑着站起了身来,他看了看此间已经倒塌成废墟的屋舍,转而向苏午微微颔首:「寡人要回去了。」
苏午躬身深施一礼:「大王珍重。」
他这样郑重其事,令辛愣了一愣,旋而浅笑着,亦向他躬身回礼:「也请您珍重罢!」
话音落地,辛直起身来,踩着房屋的残片废墟,走出了那道在废墟中仍旧挺立的随宅门楼。
门楼外,君王的车驾仍旧等候在原地。
此间天地骤生变故,为君王执鞭的甲士尽管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,且随时可能死在那天地惊变之下,他却竟没有驾马车逃离此畔,仍旧留了下来,坚持守候在此!
「大王。」
已然白发苍苍、背脊微微佝偻的甲士站在车驾之畔,看着帝辛从那道门楼中走了出来,立刻行礼说道。
辛看着白发的甲士,皱了皱眉:「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?
先前那么危险,留在这里,随时会丢掉性命——这种时候,便不需要你来坚守了,可以离开这里,先活得性命再说罢。」
甲士闻言,满足地笑了起来:「奴年轻的时候,生育有一子,名叫"黑",有次家中举行坎祭以后,黑将坎祭剩下的柴灰与泥巴混合,捏成了泥人,玩耍过后,丢在了门外的大路上。
那时有阿衡从我家门前经过,见祭灰被弃于路边而大怒,要治黑"灰弃于公道之罪",行劓刑,截断其鼻,并斩其手脚。
此刑条罪罚自成汤先祖立国之时已然存在,阿衡判罚有理有据,奴无法争辩,只能任由阿衡拖走黑以行刑。
黑那时只是个八九岁的孩童,承受这样的刑罚,就不可能活下性命了。
奴已做好了带回黑尸体的
准备。
——但是奴的儿子最后却没有死,他被您手下的甲士送了回来。
当时您还只是一位年幼的王子,令您的甲士救下了黑之后,给奴带了话回来。您说,世事一直在不断变化,成汤之时,人们不知敬畏神灵,天下之间邪风蔓延,所以要以重刑来约束民众,使其知道敬畏。
至于如今,人人皆知敬畏神灵,而一个幼稚孩童,尚还是懵懵懂懂,只是因为丢弃了一些柴灰捏成的泥人在道路之上,便要行劓刑,更要斩断其手足,这样刑罚下来,那孩童怎么还会留下性命呢?
这样又怎能体现刑罚的效果,其命已绝,死后魂灵也只会懵懂无知,不解自身为何而死。
不如令他及家人打扫街道,将道路清理干净,这样以来,他在劳动中知道了自身犯下的错误,他的父母也会对他加以规训,而他又不必因此而丢掉性命,国家威严体统更得到延续,此岂不是一桩好事吗?
阿衡最终遵从了您的建议,所以使奴的儿子黑存活至今。
奴已有子嗣延续血脉,而奴如今已经老迈,为了您的威严与体统,留候在这里,又有何不可呢?
若是奴就此逃命去了,谁来为王执鞭,谁来为王驾驶车驾呢?奴的大王,莫非要徒步行于公道之上吗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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