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赌约 (第2/2页)
上一代老师培养他们时,向来严格,有很多次,他都被骂的几乎冒出了离开这里的想法。
这些经历对他产生相当深远的影响,他上任之后,从不骂年轻演员,即使演的不好,也以鼓励为主。
此时他自我怀疑的是,对于年轻演员,难道真的不应当鼓励,而是应该如同上一辈训自己那样,演的不好,就得不留情面的批评?
任明眼瞅着看完录像之后,院长张合平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,常务副院长濮存晰紧闭着双眼神游天外,而《雷雨》剧组的一众主创,一个个全低着头,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。
他有点坐蜡。
干嘛呢这是,一个个要死要活的?
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宽大的金属镜框,道:“各位,咱们这干坐着也不是个法儿不是,不如都谈谈自己的看法,好的经验,咱们要总结,不好的教训,咱们也要总结,老话说的好,吃一堑长一智嘛。”
杨力新见半天没人言语,抬起了头,道:“我认为今天这场戏之所以演砸,是观众对舞台的影像太大了,他们都是年轻人,习惯了去电影院、演唱会,习惯了热热闹闹,根本不知道,保持安静才是对舞台演员的尊重!”
他的眼袋更为显眼,显示出他内心的不满和愤慨。
会议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。
恭丽君悄悄瞥了杨力新一眼,头低的更深了一点。
人艺58年的发展历程当中,演出现场不是没有遭遇过突发状况,89年京城流感,她和郑融老师一起演《雷雨》,剧场内的咳嗽声此起彼伏,但是全场下来,没出半点乱子。
导演顾威挠了挠花白的头发,感受着会议室内愈发深沉的沉默,道:“今天演,演成那样,主要原因在我,我在这里向院里、艺委会检讨,接下来我会带领全体演员研读老院长的手稿,重新排练,决不让此类事件再次发生。”
张合平见顾威把责任一力承担,也不好再过苛责,道:“那顾导,辛苦了,大家,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
“没有的话......”
濮存晰忽地睁开了眼睛,打断了张合平要结束的话,道:“院长,我想说两句。”
张合平点了点头,道:“你说。”
濮存晰视线环顾了一周,道:“是这样,顾导,力新,还有各位同仁,接下来,我会亲自带领另外一组演员排《雷雨》,今天是2月23,估计会在青年节前后上映,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,这样,咱们打个赌,到时候咱们交替演出,以二十场为限,谁的上座率不满九十五,谁的组取消。”
“怎么样?”
听到濮存晰的话,会议室所有的人,全都怔了一刹那,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,濮存晰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,以至于绝大多数时候,都会忘记他常务副院长的身份。
任明瞧着顾威、杨力新等人的神情都不大对,道:“濮哥,那要是都没满九十五呢?”
濮存晰毫不犹豫地道:“那就全都撤了,继续排,什么时候排好了,再上。”
任明的脸色逐渐趋于严肃:“那要是,一直排不成呢?”
“那就永远不演!”
“嘶。”
这下张合平也懵了,濮存晰今儿是吃错了药怎么着?
这么大火气?
望着众人不解的视线,濮存晰缓缓说道:“这个标准的确苛刻了一点,但是,我们不能毁了经典,毁了人艺这块招牌,如果我们演不好,那就不演,承认自己的无能,总比玷污前辈们好不容易挣下的名声要强。”
“我的话说完了。”
张合平忙劝道:“存晰,你别那么大火气,不演出,怎么知道演的好不好?哪个戏不是通过一遍又一遍的演出,逐渐改进的?!”
顾威意外地望着濮存晰,沉默了好一会儿,等张合平的视线望过来时,才道:“这个赌,我接了。”
张合平不劝了,他斜了濮存晰一眼,突然觉得,也许这个赌约并不是一件坏事。
“那散会,各位,都辛苦啦。”
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,濮存晰再也没了会议室内的镇定和自信,他将自己扔进办公桌后的椅子当中,一把座机扒拉到跟前,可是并没有立刻拿起话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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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才那么说,只不过给《雷雨》剧组的演员一些压力。
演成今天这个样,他实在再也说不出哪怕半句鼓励的话。
对于自己排的戏,能不能超过《雷雨》剧组,他其实压根不抱期望,《雷雨》年年都在演,他不觉得自己俩月就能超过人家几年的辛苦。
不过,同在一个院里,他还是得用实际行动给他们点压力。
他扶着话筒,脑子里过着院中一个又一个的演员。
谁排了戏,谁没排,他脑子里都清清楚楚。
尽管他刚才在会议室内说的掷地有声,可是到底谁来出演,直到眼下,除了演周萍的徐容外,其他人,他是一个也没着落。
不过,在联系其他演员之前,他还得确定徐容的态度,上午他那模棱两可的回答,让他有点不不放心。
“喂,小徐,哎,是小张啊。”
“对对对,是我是我,小徐呢?”
“闭关?闭什么关?”
“多久?一个月!”
濮存晰挂了电话,好半天没回过劲儿来,据徐容的女朋友说,徐容接下来的一个月,退掉了所有的通告安排,不仅没打算出门,甚至连电话都不接了。
说是要准备《雷雨》。
可是我的祖宗,你准备《雷雨》,不得来院里看看前辈的演出经验和老院长的手稿嘛,自己把自己憋家里,能憋出个什么花来啊?!
濮存晰按着电话,一时间犹豫了。
这下说不得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!
只是既然已经夸下海口,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,即使为了让杨力新他们好好排戏,这个组,他也得先拉起来再说。
好一会儿之后,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,拨通了一个号码:“万坤,我濮存晰,刚才跟顾导打了个赌......”
“哗啦。”
书房当中,徐容又翻了一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