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三章 国王之死 (第2/2页)
“到最后他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,他对我说他要去做一件大事。”
科涅尔的心突然冷了一下,他想到了那个大事是什么。
“然后就是你也知道的了,他举行了宴会毒杀了那些所有不谐的声音,将王室的意志得到了净化,所有的权力都被架空,在铁律局的运作下,一个又一个贵族沦落成了乞丐。
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,当时我跟随着大臣还有卫兵冲到了宴会上,一地的尸体之中,他坐在尸体堆成的王座上饮酒,披头散发,就像一个疯子。”
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一样,国王的心跳不由地加快了,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一幕。
“我很难形容我当时的情绪,我昨天还在和侍女调情打闹,准备去酒馆里痛饮一场,可突然间我的父亲疯了,他杀光了所有人,大臣与贵族们虎视眈眈,整个王室只剩下了我一个人。”
房门被推开了,其后不是走廊,而是充满血气的宴会,尸骸堆积的王座之上,疯王注视着国王,跨过时间与空间,他露出欣慰地微笑。
“当时你祖父就那么看着我,别人都说他疯了,要冲上去杀了他,但我看到了,那是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……你有着和他一样的眼神。”
国王看着科涅尔。
“他根本没疯,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空气里都涌起了腥甜的血味,科涅尔握紧了国王的手,就像要从这躯体之中榨出最后的温暖一样。
“你知道蜕变吗?有时候人在某个瞬间,就突然蜕变了,全身心地变成了另一个人,从迷茫懵懂的孩子变成了战士,知晓了自己该做什么,去打什么样的仗。”
残酷的回忆逐渐清晰了起来,国王继续说道。
“对于我而言便是那个时候了,我一瞬间清楚了他要做什么,我该去做什么,随后在你祖父的注视下我拔出了卫兵的利剑,对所有人下令活捉他。
在接下来的日里我审判了他的罪行,将所有的错误归咎于他,为了平息怒火,我当着民众的面亲手处刑了他,除了我脑海里的这段记忆外,我将他一切存在过的证据都统统毁灭。
我成为了新的国王,自此王室只剩下了一个声音。”
国王的描述是如此地真切,科涅尔从这不断颤抖的手掌中感受到国王的情绪。
“我亲手杀了我的父亲啊,科涅尔·加瑞尔。”
他低吼着,紧接着就像失去所有的力气一般,目光无神地问道。
“弑父,这大概就是我们加瑞尔王室的诅咒吧。”
空洞无神的目光转到了科涅尔的脸上,科涅尔没有回避,平静的目光与国王对视在了一起。
“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?我的儿子。”
科涅尔点点头,表示肯定。
“我能听听理由吗?”国王问。
“战争就要来了,稍有错误,我们就会被敌人毁灭,而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,高卢纳洛内并不团结,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利益,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可地达成共识,让他们勉强团结起来。
可我做不到,我不是国王,我没有号令他们的能力。”
科涅尔声音冷漠,他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决定,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。
“父亲,现在高卢纳洛的国王是你,你现在却被病痛所折磨,这样持续拖延下去,只会拖慢我们战争的效率,你也有可能被大臣与贵族们所裹挟,做出不利于我们的抉择。
我能做的只有在战争爆发前,正式确立国王的权力,不然你在战争期间死掉,对于我们的士气会是一次重大的打击,说不定还会引起权力的纷争。
即使你让位给我,但你的存在也有可能成为那些反对者的旗帜,他们有可能打着你的名号反抗我,甚至说在不久后你也会认为我是错,从而去阻止我。”
数不清的猜想早已在脑海之中构想好了,科涅尔这次返回首都就是为了杀国王,杀死他的父亲。
“你们是谁?”
国王问。
“高卢纳洛。”
科涅尔回答。
“我很好奇,前不久你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屁孩,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呢?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国王没有丝毫的恐惧,就好像死亡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极为普通的事情而已,不值得恐惧,也无所期盼。
“一个维京人。”
科涅尔说,他显得有些困惑。
“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,大概也就几个小时?他是个畸形,他不喜欢战争,他只是想找个地方随随便便地度过一生,可他最后还是被卷进了这纷争之中,按理说他这样的家伙应该抗拒厮杀才对,但在生命的最后,这个畸形像个战士一样死去了,把他的生命诠释出了价值。
我起初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,他做了他最讨厌的事,为此还献上了生命,到死他都很痛苦,但为了更大的利益却甘愿如此。
我想我现在明白了,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,为了算不上崇高、也算不上肮脏的理想与目的。”
“那你想过代价吗?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,你都会行下恶、犯下错,而这样的人必将受罚,无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明,都是这样,你准备好了吗?”
国王问。
“我的祖父以他自己为祭品,换来了如今的高卢纳洛,现在我以我自己为祭品,又算什么呢?”
科涅尔面无表情地说。
“高卢纳洛必将永存,父亲。”
国王愣了好久,随后大笑了起来,他用力地拍着科涅尔的肩膀,就像在赞赏他一样,这样持续了好久,他才停下来。
“不,没必要的,孩子,这样做的话,你的王位将备受争议,会有人攻击你,唾弃你,或许你会成为下一个疯王。”
“你是在求饶吗?希望我能让你活下去?”科涅尔问。
国王则微笑地摇头,下一刻病态的脸庞展现了怒容。
“不,我只是想说,你没必要成为祭品。”
国王一点点地从深陷的病床之中坐了起来,他枯朽干瘪的手臂里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,他就像个将死之人,但生命之火却顽强地燃烧着,慢慢地,他走下了床,久违地站了起来,身影有些摇晃,但最后还是坚强地稳住了。
“我的父亲、你得祖父,他为了我开辟出了道路,那么现在让我为你开路吧,科涅尔·加瑞尔。”
国王披上了布满灰尘的衣袍,将那顶尊贵的冠冕戴在了头上。
眼中的幻觉似乎终于散去了,国王看清了那站在门后的家伙,断臂的柯里向他致以微笑。
“先让我苟活一阵吧,孩子。”
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之前,让他想起了那血色宴会的前夜,他转过身对科涅尔说道。
“现在,我要去做一件大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