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2章 给你上一课 (第1/2页)
那张用来调配颜料的桌子因为湿了干,干了湿的,已经皲裂十分严重。
杨沅拔出佩刀,用刀尖将他嗅出味道有异的那部分浸染了颜料的桌面,沿着裂开的缝隙微微一撬,便撬起了一片。
杨沅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,把那块带着染料的木片包起,又揣回了怀中。
刘商秋用一方手帕掩在鼻子下边,看着他怪异的举动,等他回到门前,便把眉毛一挑,问道:“有发现了?”
杨沅点点头,走出勘印房,才对刘商秋道:“青阳兄,你去请示杨枢使,从即刻起,枢密院许进不许出!”
刘商秋兴奋起来:“什么意思?你不会……这么快就破案了吧?”
杨沅道:“你先去,我回头再和你解释。”
刘商秋爽快地道:“好!”
他转身刚要走,又回过身来,兴冲冲地道:“用不用从御前弓马子弟所调些兵来?”
杨沅无奈地道:“青阳兄,我们是抓贼,不是剿匪啊。”
刘商秋顿觉无趣,应道:“知道啦。”便快步离去。
杨沅又吩咐刘大壮:“你回去一趟,告诉夫人,就说我今晚有公务处理,不回家了。”
大壮答应一声,也匆匆离去。
寇黑衣疑惑地看着杨沅的举动,忍不住走过来道:“二郎,这个案子,可是已有所发现了?”
杨沅微笑道:“不错,查到了一些线索。”
寇黑衣微露讶意,然后微笑起来:“二郎好生了得,不愧是天上文曲下凡。”
他也不问杨沅发现了什么,只道:“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?”
杨沅道:“不必,这点事情,我还处理得来。”
“好!”
寇黑衣微笑地点点头:“那我回签押房了,如果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,只管开口。”
寇黑衣悠然而去。
他去“李巧儿书坊”那天,就往杨家秘密投递了一封示警信。
当时他把密信封在一个蜡丸里,先投石敲打窗子,待杨沅披衣提刀而出,把蜡丸抛在杨沅脚下,眼看着他捡起来,这才放心离去。
他相信以杨沅的本领,在有了戒备的前提下,国相派来的人只怕是很难得手了。
对他而言,这件事是必须要做的。
他是一个卧底,是一個一旦暴露,就要断了生机的男人。
所以,他在临安游戏风尘,赢得一个薄幸浪子的称号,从不敢真的对哪个女人动心。
因为他知道,女人想要的,他给不起,他给不起对方想要的家,给不起对方想要的安宁。
他封锁了自己的感情,不想在大宋和任何人真正产生感情上的羁绊。
可惜在和杨澈的接触中,还是失败了。
杨澈是他在卧底的大宋唯一的兄弟,而杨沅又是他兄弟最爱的兄弟。
所以,无论如何,他不想在他知情的前提下,却什么都不做。
除非这么做与他西夏的根本利益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。
但,他从不觉得杨沅个人对于两国之争,能有什么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。
……
杨沅目送寇黑衣离去,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的疑惑。
他方才让刘商秋去封锁枢密院,让大壮回去报讯,故意做出一副已有所获的模样,未尝没有敲山震虎的意思。
一个人心中有鬼时,就算他再镇定,也会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蛛丝马迹,尤其是在他认为自己绝对没有被怀疑的时候。
可是,刚刚与寇黑衣一番简单的对答,杨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。
勘印房里奇怪的油墨,难道真的与他无关?
卢承泽提着写好的一堆封条赶了回来。
因为没有来得及回都察院去请印,所以他请郑远东加了印钤,并加上了自己手写的名字。
到底是探花郎,一副副封条写的字体极为优美。
“佥宪,卑职已经把封条写好了。”
杨沅接过封条道:“你再去各个门户处查访,六七年前,把守各处门户的是何人。
他们可曾见过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孩子进入枢密院,是什么人把她们领进来的,又或者她们要见谁。”
卢承泽答应一声,便匆匆去了。
不一会儿,刘商秋得到杨存中的同意,便领着袁成举、郭绪之,安排“雀字房”的人分赴枢密院各道门户,下达了“许进不许出”的命令。
……
张宓此时正在代表临安府,走访在临安养老的致仕官员。
这就相当于对老干部的一个春节团拜了。
所以当城中许多人都知道枢密院出了一桩奇案的消息时,他还一无所知。
他是按照这些致仕官员住在临安府由远至近的顺序去走访的。
这样一圈走回来,正好回到城中心。
待他已经走访了十数位够级别的致仕高官后,终于在一位致仕的侍郎那里,听到了枢密院出事的消息。
“竟有此事!”
张宓惊讶地道:“那妇人孩子的尸体就发现在宣旨院?
下官之前就是在宣旨院任职的呀,想不到在本官眼皮子底下……太可怕了。”
张宓与那位侍郎和侍郎家跑来说及此事的一个孙儿说起此事时,既感震惊,又觉气愤。
三个人愤愤然点评一番,张宓这才告辞离开。
张宓步履从容,走得四平八稳,待他上了车子,向送到门口的侍郎之子含笑拱一拱手,这才吩咐道:“走吧!”
马车启动,缓缓驶离了那位侍郎家,车上轿帘儿一放,张宓立即脸色惨白,汗出如浆。
官不修衙啊!
那尸体埋在那里,本来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。
除非那房子垮塌,否则永远都不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,怎么就能突然修起了房子?
不,光是修缮都没问题,居然拆房子!
这根本不可能的事,偏偏就发生了……
张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,方才因为强作镇定,使得他的呼吸和心跳报复性发作起来,一时间头晕眼花,浑身乏力。
那一块手帕擦拭着他的额头、脸颊和脖颈,片刻功夫就已湿透了。
“改道,去枢密院。”
张宓好不容易挣扎坐起,对车外吩咐了一句。
车把式答应一声,便往枢密院行去。
张宓忽然心中一动,又急急吩咐道:“回临安府。”
车把式答应一声,车子再次改道。
一条街还没走到尽头,张宓再次改变了主意:“时间还早,依旧去定民坊拜访王尚书吧。”
如此五次三番的变道,那车把式也察觉有点不对劲了,不过他可不敢有丝毫质疑,连忙答应一声,依旧向着原定的拜会目标家驶去。
张宓忽然想清楚了,如果惊慌之下举止失常,极易露出马脚。
尸体是在宣旨院发现的,他本就有重大嫌疑,这时越是淡定,才越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。
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扛了。
生机,未必没有。
张宓坐在车上,双手合十,默默地祈祷。
当他的眼睛闭上的那一刻,眼前忽然看到了那个温婉、羞怯的小女人,她正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,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。
张宓猛地打了个哆嗦,又猛然张开了眼睛。
……
宣旨院勘印房的主事徐洪诚,用了一个多时辰,才把一份从十年前到现在的,所有曾在勘印房任职人员的名单做出来。
其实,哪怕有着十年的跨度,也并不涉及太多的人员。
底层的吏目、执役们流动性并不大,甚至非常小。
因为吏员、执役,在一个衙门、一个职位上干一辈子,那是很寻常的事。
真正能够流动起来的人,是官。
而官的话,地方官任职是三年起步,枢密院这种地方的官员每一届任期就更长了。
所以,除非是在任期内考功极差,被贬官了;又或者表现极好,破格提升了,否则都会任期满了才走。
如此一来,宣旨院的勘印房十年中也不过就是两到三任主官的事儿。
只不过,宣旨院的人事档案都是用旧方式记录的,翻阅查找起来比较费事,所以才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。
此时,已经将近黄昏。
因为枢密院各个门户都已接到命令,从即刻起,许进不许出,所以门前禁卫刀出鞘、箭上弦,严阵以待。
一些来不及得到通知的官吏执役要放衙回家,却被堵在了门口。
听说是杨沅向枢相请命封锁了枢密院,他们立即就不再抱怨了。
宣旨院勘印房中发现两具尸体,而且一个是妇人,一个是孩子。
此等杀人恶行实在太过令人发指,枢密院上下人等谁不是义愤填膺。
现在杨沅封了枢密院,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事情,而是有了准确目标,要动手拿人的架势。
他只来看上一眼,就已经找到了凶手?
凶手可就是他们的同僚啊!
虽然还在正月里,大家都想早点下值回家,可这种瓜,谁不想第一时间吃到?
于是大家心平气和地回了自己的签押房,他们也想知道,藏尸于枢密院的杀人凶手,究竟是谁。
杨存中对杨沅一直很是欣赏,刘商秋找他把事情一说,杨存中马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他派人通知门子,去附近饭馆叫了“索唤”,给今晚留在枢密院的所有人准备了晚餐。
……
杨沅接过宣旨院勘印房主事徐洪诚交给他的表格,果然这么索查资料方便了许多。
杨沅先看了一下表格上近十年来的维修记录。
没有!
一次都没有。
神奇的“官不修衙!”
可是,那道贴着山墙一尺又砌起来的第二道墙,是六七年前砌的。
既然没有维修记录,那些沙石砖块是怎么运进来的?
杨沅忽然想到了他方才勘察那三间房时所见的东西。
难道是把砌墙的材料藏在纸张、油墨甚至印刷设备的箱子里,冒充印刷设备或者耗材运进来的?
杨沅马上把徐洪诚唤来,让他再做一张表,把十年来勘印房购进油墨纸张等各项物资的时间、数量等也做个表格出来。
随后,杨沅又找到被集中在庭院里,一时无所事事的工人,问道:“伱们工头……王先生?”
杨沅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王长生,不禁讶异地道:“王先生,你怎么在这儿?”
王长生上前道:“这不是因为刘承旨相请,帮他改建官舍嘛。”
杨沅道:“这才多少活,小打小闹的事情,应该用不到你这位建造大匠出马吧?”
刘商秋得意洋洋地道:“那自然是因为我给的钱多。”
王长生干笑道:“是啊是啊,我家里人口多,得赚钱养家。”
王长生这么一说,杨沅才想起来,王长生去了一趟日本,领回来十多个小妾。
杨沅打量了他一番,赞道:“王先生精神矍铄啊,难得,难得,那么多的东瀛侍妾,还能保养到这般模样,实在难得。”
王长生听了,便得意洋洋起来,少不得自我吹嘘一番,再夸奖杨沅一顿。
你夸我精神奕奕,我赞你气宇轩昂,你称我宝刀不老,我说你阳刚威猛……
两个人一番商业互吹,刘商秋实在受不了他们两个无耻吹牛逼的言语,仓惶败退而去。
王长生这才小声对杨沅道:“二郎,你有所不知!他们这座官衙,还是吴越国时建造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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